评·舞台剧《变形记》|甲壳之下仍有心跳

摄影 Yuuna

月12日，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的舞台上，一只现代甲虫在金属管道里开始发出无声的嘶吼……英国导演里奇·鲁斯克执导的《变形记》，用震颤的肢体与工业迷宫般的空间，将卡夫卡笔下的寓言淬炼成一面映照当代人困境的镜子。

在这部舞台剧作品里，演员的躯体本身就是锋利的叙事工具。

当主人公格里高尔的脊椎在管道间痉挛蜷曲，巨大的甲虫奇观出现时，观众仿佛能听见骨骼与社会规训碰撞的碎裂声。那些被西装革履包裹的都市人，谁不曾感受过肩颈处悄然生长的无形甲壳？

比起原著强调的“异化”，舞台剧更想表达的似乎是“退化”这个概念—— 不是突变成虫，而是被生活重压碾碎成虫。

陈山饰演的格里高尔始终保持着少年般的赤诚目光，这份纯粹与残酷现实的撕扯，让每个被生活蹂躏的人都在黑暗中攥紧了拳头。

摄影 尹雪峰

舞台设计颇具巧思。蜿蜒交错的管道既是钢筋森林的隐喻，也像是裂缝的亲情。

灯光与音效更是编织出令人窒息的梦境：办公室白炽灯突然坍缩为热带雨林的幽绿，餐桌在光影交错中异化为审判台，这种超现实的场景映射的是人类在荒诞世界中的痛苦状态。但值得注意的是，有可能患有光敏性癫痫的观众需谨慎走进剧场。

摄影 尹雪峰

舞台剧《变形记》为格里高尔的困局注入了 更具温度的思考。主创团队将卡夫卡与父亲的真实书信碎片植入剧情——沉默的餐桌对话里，威严父权与理想主义的角力暗潮汹涌。

而最令人触动的改编出现在最后一幕：

母亲爬向管道深处的格里高尔，忏悔与爱意却裹挟着决绝的杀意。她爬出管道满含泪水将出口封锁，格里高尔则绝望地拍打着铁门。

这一幕，是舞台比小说更具有冲击力的时刻。这种充满悖论的情感张力，撕开了现代社会疼痛的伤口： 有些原生家庭总是以爱之名铸造牢笼。

摄影 Yuuna

诚然，剧作对原著哲学深度的处理稍显直白，将卡夫卡的名句用多媒体的方式呈现在舞台上减少了观众的想象空间。

但当地铁车厢的镜面将观众身影与演员重叠，无数个“格里高尔”在镜像中重复着虫形轨迹时，剧场便已然完成了对当代生存境遇的诘问。那些从管道裂缝渗出的敲击声，何尝不是千万都市囚徒在茧房中的共鸣？

摄影 尹雪峰

散场时，有人深叹一口气，有人哑然失笑。

或许真正的救赎不在于挣脱甲壳，而是学会在金属质地的生存面具下，继续聆听心跳的震颤。

毕竟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能感知疼痛，恰是我们尚未完全异化的证明。

-劇終-

芳 宁

一名就读于格兰芬多的演员

落笔于2025年月12日

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观看后

配图为剧照

由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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