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好玩的北野武，荣耀归来

本文作者：李啸天

连续写了《十一人的贼军》《棋盘斩》《八犬传》三部近期出炉的 古装武士片，按说还应该写写北野武执导的《首》。

可是，《首》玩得过于过火，将 战国时代的大英雄们解构的猪狗不如，实在无力消受。尽管北野武是我最最喜欢的 导演，但还是不能接受这部乱来的《首》。

看完之后，实在是没有任何欲望想为它写一个字。

对北野武的失望，也是透顶了。

转眼到了2025年，开年之际，北野武又悄然贡献了一部新片，片长居然只有62分钟。那还不赶紧看起来。

看之后，发现这部《破碎的愤怒》居然非常棒，那个顽皮又可爱的老头北野武又回来了。奥耶！

不过，这次北野武这部新作的创意来自几年前的一部 片《摄影机不要停》。

《摄影机不要停》的前0分钟，是一个非常拙劣非常垃圾的僵尸片，看得人想吐的那种。可是，只要能够撑过这个0分钟，马上会发现那不过是前菜。拍摄这部僵尸片的过程才是影片真正精彩的部分。其实，整个电影都在讲一个剧组是如何在努力完成一部电影的创作的。它并不是一部僵尸片，而是非常写实地讲述电影人创作过程的写实片。是一部讲给电影人看的电影，很心酸，也很欢乐，笑中带泪的那种。

《摄影机不要停》创造了一个很好的电影范式，不仅讲电影，而且还将拍电影的过程也讲述了出来。

不过，这种电影手段，只能用一次，多了就滥了，就不好玩了。

《摄影机不要停》的剧组就克隆了自己。将同样的桥段，换个故事继续玩，后继的口碑就塌房了。

法国人原样复制了一部《僵尸不能停》，对于没看过 原作的法国观众来说，觉得非常新鲜，但是对于熟悉 原作的观众来说，这个法国版就是一个纯粹的垃圾。

可是，这样的拍摄玩法，居然被北野武捡了过来，然后用在了《破碎的愤怒》上，居然再次收获了奇佳的效果，非常值得一看。

《破碎的愤怒》总片长只有62分钟。可是，里面的第一个故事只有26分钟就完了，完全是一部短片的体量。

前面这个故事，是一个很硬核的杀手故事。北野武饰演的是一名身手了得的顶级杀手，在警察的追杀之下，一再从容得手。但最终还是被警察抓到，不得不做警察的污点卧底。以杀手的身份进入集团，协助警察将毒枭一网打尽。最终，身成功退。

如果单独铺演这个部分，扩成一部长片，也会是一部非常棒的电影。

但是，这个故事只有26分钟。接下来的镜头一转，北野武将同样的故事再次演绎了一遍。这一次，一下从硬核风格变成了搞笑风格。

还是北野武饰演的杀手，还是同样的故事，但是在每个阶段上他面对的情况都不太对，笑料百出。

同样的杀手故事，前面的部分可以理解为“你想象中的杀手故事”，而后一个版面则是“实际上的杀手故事”。两个故事还可以对照着去看。

你想象中的杀手故事，往往是完美犯罪，杀伐果断，动作凌厉，凸显暴力美学。而实际上的杀手故事，可能跟现实中的我们没什么区别，杀手去作案的过程，可能一直存在着偏差，永远在发生意外，甚至变成糗事百科，哪里有什么完美犯罪。

《破碎的愤怒》就是这样的两种状态。或者说，两个故事压根就是同一个。只是，演绎的方式完全不一样。

比如，第一个故事里，杀手去餐馆里拿暗杀对象的名单资料。他只要打开餐馆的门，走进去，坐在那里，服务员就会把上一个客人留下的资料交给他了。整个过程简洁明了，不用废话。

毕竟，任务才是故事的核心。意外，压根就不该发生。

但是，到了第二个故事里，在杀手开门进餐馆的瞬间变故就发生了。一聚餐的中学生突然开门，将杀手撞了个措手不及。意外，永远来得太突然。

前一个故事里，径直走进餐厅就行。镜头越简洁，杀手就越显得潇洒，他的刺杀行为才更显得生猛果断。但第二个故事里，甚至连走路都可能出意外，一个踏空，就是一个洋相出来。

再比如，前半部分里杀手完成任务后，把目标人物的照片撕毁放到水槽中烧掉。电影塑造的情况是，点火烧掉，主角看着烧着的纸，给个特写，结束。但在第二段故事里，在特写结束之后，主角已经在下个镜头继续下个动作了，可回头一看，不对，啊，上面烧照片的行为并没有结束，啊，烧着了啊。赶紧灭火。

所以，北野武借鉴了《摄影机不要停》两段式结构的形式，但并没有展示拍摄过程，而是用了两种形式来讲同一个故事，一个是硬核的犯罪片，一个是恶搞的喜剧片。第一个故事有多硬核，第二个故事就有多搞笑，搞笑段子一个接一个，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是怎么来的。

这第二个，其实才是北野武真正想要表达的内容，是他在真正地开心地在拍电影，甚至，为了搞笑，他还插入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黑屏，并且公然标明时长不够，这个来凑，让观众哑然一笑。而且，同一手段，还用了几次，到了后面就让人开怀大笑了，笑骂这逼样的，真的把电影拍出花来了。

《首》是在恶搞历史，《破碎的愤怒》是在恶搞自己。其实，恶搞自己永远都比恶搞历史更好玩。真要恶搞历史，昆汀·塔伦蒂诺才是真正的高手，他在《无耻的混蛋》里恶搞历史，让希特勒死于刺杀，就是纯粹的用电影手段改写历史现实，大家也看得一乐，完全想不到他会这么拍。但是，看完电影大家也没有骂昆汀胡来，反而觉得新鲜，觉得他这么拍没什么问题，大家都接受了。

而《首》将 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本能寺之变”拍成了 人的断背山，将严肃的历史拍成了幕府时代同人文，一边是血腥的打斗，一边是接吻的中老年男同，北野武走的太远了。

反而是《破碎的愤怒》，在影片里作弄自己，玩出了新花样。而前面的硬核部分，也让人看到了北野武早期电影《凶暴的男人》《奏鸣曲》《火花》时的凌厉与生猛感，后面的部分则是北野武现在的状态，两相对照，让感慨与幽默齐发，在感动中不觉尔。

嗯。我喜欢这样的北野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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